成海鷹

　　在人類的歷史演進中，文明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文明與歷史的關系是考察人類社會進程諸事務的一條主線。在文明的構成中，共同價值一直作為紐帶結合著以各種方式各自生活的人們，并使人類生活所涉及的領域如經濟、政治、軍事、法律、道德、知識、藝術、文化、生活方式等據此以一種有序的方式呈現及運行，這是生活中一個自然的也是必然的現實，其結果是人們基于共同價值生活在一起。

　　對于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歷史回溯也是文脈考察，主要是探索其作為一種創新理論歷史演進的作用，從文明與歷史的相互關聯性為其所獲取的思想結晶尋找到實踐的場域，也為當代社會發展提供參照并預見未來。這就是哲學社會科學對真正分析問題和說明問題作出的貢獻。理解人類社會生活的共同性，全人類共同價值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因為人們將在思想上獲得更多啟發并得到一種理論上的強化，在實踐上則得到更大的行動力，以此把握全人類共同價值作為觀點的整體性，作為理論的體系性，作為思想的真理性，同時為今天的實踐提供更具指導意義也更為豐富的思想資源?？梢哉f，觀察人類共同生活的各種現實，規劃闡述理想的共同生活形態，共同價值的聯結和紐帶作用至關重要。處于關聯中的各種目標、德目、價值、子群概念在人類歷史的演進中已經積累和形成了充沛的思想資源，共同豐富了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概念和內容，為歷史文脈的考察提供著堅實的基礎。

　　縱觀人類的歷史發展，世界各國文明都包含著共同價值的可貴萌芽。從古希臘到近現代歐洲，從中國古代哲學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諸多理論成果中，都有對人類共同生活以及由此而產生的共同價值的表述與研究。以與馬克思同時代的美國學者摩爾根為例，他認為人類的經驗所遵循的途徑大體一致，在類似情況下，人類的需要基本上相同，心理法則的作用也是一致的，他斷言人類歷史的起源相同，經驗相同，進步相同。這種人類同源之說對馬克思和恩格斯影響很大，也成為了恩格斯寫作《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的思想源頭。在這些歷史中蘊藏著全人類共同價值產生的可能性和現實性，是今天進行理論溯源可資論證的材料。中國古代的天下理念也是全人類共同價值可資利用的思想資源和理論準備，其中所包含的中華文明兩千多年的歷史發展中積累的經驗智慧對于今天人們在更廣大的范圍內展開富有內涵的生活仍不失為一種有益的啟迪。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中國近代以來知識分子在這個議題上的有益探索，例如梁啟超在《歐游心影錄》中寫道：“人生最大的目的，是要向人類全體有所貢獻?！边@里所說的“人類全體”即“全人類”，它是自我前進發展的方向，也是前進中人們努力促進的目標所系。

　　正是古今中外人類文明中所體現的這種共同性，為今天提出、理解、傳播和接受全人類共同價值提供了歷史養分和現實可能。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創新成果的全人類共同價值，既體現了這一歷史文脈的傳承和發展，也清晰地展現了一種理論的產生以及一種思想的廣為傳播有其時代性更有其歷史合理性，它是人們發揮歷史主動精神所取得的成就。也就是說共同價值無論就其概念還是內容來說，都是古老的，把它概括提煉為全人類共同價值則是創新的理論成果。

　　人類文明在歷史的演化演進中催生了以全人類共同價值為其精粹的思想成果。作為新時代的創新理論，全人類共同價值是從人類文明發展史中萃取的一項思想成果。這一共同價值構成了擁有多層復合、豐富意涵與意義的理論體系，它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在歷史進程中積淀下來的思想智慧，它在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上的豐富性不僅在全球化時代為全人類共存、共建、共享搭建了相互理解的理念支撐，也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設和發展提供了思想指導。勾勒描摹全人類共同價值在人類文明發展中歷史演進的脈絡，將有助于人們在當代更充分地理解把握這一共同價值的深刻內涵與本質要求，推進其國際范圍的普及傳播并更好地服務于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的宏偉目標。

　　今天討論全人類共同價值提出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應當結合人類命運共同體、人類文明新形態諸問題綜合推進，這其中歷史的視角不可或缺，它將使人們形成清晰且概念化的思維，并以其思想成果指導現實生活中的實踐活動。正是從歷史的維度來看，創造積累文明成果并使全人類從中受益是人類為之努力的目標，這也是現代和未來人類社會的奮進動力所在。2023年2月，習近平總書記復信希臘學者信中曾提到：“各種文明是各民族歷史探索和開拓的豐厚積累，也是今天各民族生存和發展的深層指引?！笨梢哉f，在歷史演進中形成并積累的共同價值是人類文明成果最為寶貴的精神財富。作為這一精神財富的當代形態——全人類共同價值，是在人類社會發生深刻變化的時代背景下，回應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所做出的重大理論創新，它能夠為應對人類所面臨的各種前所未有的挑戰提供思想利器，深層指引各民族的生存和發展。鑒于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和現實總是不斷在矛盾與對抗中進行，全人類共同價值在推行中將尊重、保護世界文明的多樣性，并以文明的交流、互鑒與共存來超越隔閡、沖突與優越，從而有效應對人類文明進程中遇到的全球性挑戰，同時讓全人類都能看到未來文明多樣性、不同文明共存的希望。

　　從歷史維度探尋全人類共同價值生成軌跡的理論創構是具有未來意義的偉大事業。全人類共同價值理念是新時代的思想成果，但它所體現的觀念的啟迪魅力、哲理的精密深刻、學理的周全嚴整，既來源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也受益于人類其他文明的豐富滋養。對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歷史溯源體現了這一價值正是從人類文明寶庫中獲得生命力、解釋力與說服力的，因而表現出了一種時代精神。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來說，孔子念茲在茲的“天下”，其中的共同體和共同價值內容極其豐富，如其所說“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老子強調的則是“以天下觀天下”。學者趙汀陽活用這些思想資源提出一種世界制度哲學理論——天下體系，正是對全人類共同價值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等理念的哲學論證。這也是哲學家們所理解的，“唯有整個的人類歷史能夠提供當下所發生的一切的意義的尺度”。

　　從人類其他文明來說，在對人類歷史的深情凝眸中，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曾經提出“軸心時代”的概念和理論來討論人類不同文明的同時發生之謎。而我們今天以歷史的后見之明所看到的人類文明的同時發生、發展，對于我們理解人類文明現象中的早期情形和形態大有助益，可以說對歷史上這種共同性的溯源打開了人類關于現實和未來生活共同性想象的空間，即一種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可能性，一種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可能性，一種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可能性。正是得益于各種文明同時發生所提供的豐富的思想養分，全人類共同價值及其相關概念、理論產生的歷史必然性，傳播的可接受性，對人類生活的解釋力，作為價值的說服力，作為真理的生命力，都可以在不同的文明成果和文明形態中激蕩起最清澈的歷史回音，不僅顯現一種學說產生和應用的必然，也使全人類共同價值具有了毋庸置疑的傳播性。在對全人類共同價值早期萌芽的嘗試性概述中可以看到思想、觀念、價值的普遍性在軸心時代就深植于各種文明之中并作為其文化基因而代代相傳。各個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雖然各自獨立，但是可以共享理念與價值，因為就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普遍性而言，至少在三個方面加以體現：一是可能性、二是必然性、三是傳播性。這三個特點為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未來展望提供著深厚的學理基礎。讓世界成其為世界，讓世界上的每個人都過好日子，這種質樸信念是全人類共同價值作為理論創新的輝煌成果引人入勝之處。從“全球”“全人類”以“全”的無所不包來理解世界的未來走向，地球的未來生機、人類的未來命運就要落實到“全世界”，這是一個更加宏大的思考幅度和分析框架。由此可以看到，全人類共同價值引領的未來世界，承載著所有人好生活愿望的未來世界呼之欲出。

　　全人類共同價值這一重要理念提出后，思想內涵不斷豐富，實踐成果日益顯著，已經產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國際影響。在探磧其歷史演進脈絡的相關學術研究中，清晰可辨的是從觀念、理論層面把握與提煉而成的全人類共同價值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所取得的豐碩成果，必將引領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未來發展。

　　作者系廣東省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汕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

　　本文系廣東省教育科學規劃項目“大中小一體化勞動教育促時代新人培養研究”（2023GXJK288）階段性成果